说《》只是拍摄技术上牛,那是不公平的。
电影《》的导演萨姆·门德斯著作等身:他曾导演过很多部大家称赞有加的舞台剧,在电影方面更是类型广泛,比如《美国丽人》、《毁灭之路》、《锅盖头》、《为子搬迁》等。
年以来,门德斯开始深耕大IP商业片,《:大破天幕杀机》和《:幽灵党》都备受赞誉,在经济上也是赚了一大笔。在这样的背景下,他突然跑去拍摄一部观影门槛较高的战争片,令人匪夷所思:舍弃名利双收的领域,要转向另一个明显吃力还不一定讨好的领域,这需要很大的勇气。
好在苦心人天不负,《》获得三项金球奖提名(最佳剧情类电影、最佳导演和最佳原创配乐)和洛杉矶影评人协会的最佳摄影和最佳配乐单元的入围影片,奥斯卡奖上更是高中三元,可谓战绩喜人。
在这可喜的战绩背后,是影片创作团队艰苦卓绝的努力,这是很值得现代导演学习的。
《》的技术难题:既要让观众亲历战场,又要让观众有一定上帝视角
《》是一部以一战为大背景的剧情片,剧情也并不复杂:通过两位士兵(乔治·麦凯、迪恩-查尔斯·查普曼饰),把一条取消攻打德国军队计划的紧急命令传达到前线,根据新情报,这一次如果攻打,必然惨败,而且英军更会死伤惨重。
于是,电影也通过两位士兵的视角,纵览了一战的战场,审视了战场上的人性。两位士兵在战场上经历了艰难地跋涉,导演门德斯也经历了艰难地技术创新。
首先,门德斯导演希望人们可以觉得自己正在跟这两个男孩一起行动,每一口呼吸都是跟他们同步进行的,每一个步伐都是一起前进的,这是一种情绪上的选择。要让观众感受到与这两个士兵的连接,要让观众觉得电影里的两个小时就是战场上真实的两个小时,基于此,不间断拍摄(长镜头)就是最理所应当的选择。
大多数情况下,人们都会默认电影要剪辑,但是每一次编辑,每一次剪辑,其实都会让观众与片中角色的距离更远一些,而门德斯导演更希望观众与片中角色以及他们的经历之间的距离尽可能小一点。
这样一来,导演只需要做好如何才能把观众带入这趟情绪的旅程就行了。但是,难题来了:电影需要让观众感到亲近,同时又要有一定上帝视角。要让观众一起亲历战场的同时,向观众展现他们正在穿越的这片地区的地理状况,以及他们在一个正在毁灭的大环境下显得多么渺小,还不能靠剪辑,该怎么办呢?
这个节奏该如何掌控?怎样才能不要离得太近?摄影师罗杰·狄金斯和导演门德斯研究了很久终于找到了窍门:演员和摄像机之间保持一定的距离,这段距离恰到好处,既让观众亲历战场,又有一定的上帝视角。
找对了摄影风格和内容之间的联系,用这样的方式讲述这个故事非常精妙。这个其实很难,但他们做到了。就凭这股匠心,他们值得奥斯卡最佳摄影、最佳视觉效果、最佳混音。
拍摄的难:这场战争很难,还原战争的电影也不容易
要创造这两个男孩和他们的整段艰辛路途,又想有一些上帝视角,同时再加上一些特别时刻,并不容易。所谓的“特别时刻”指的就是:观众预期中的过程加上突发的小意外,只有这样才能丰富故事、减少观众疲劳感,达到较好效果。
拿水里的戏份来举例,乔治在水里的戏大部分都不属于表演,是本能反应:他只是在想办法不让自己沉下去,而且当时的感受就是很可怕,很冷。
水里的这段戏两位演员都非常给力,尤其是乔治。整部电影中,唯一他没有亲力亲为、真实发生的,就是从台阶上向后倒下来,把头摔裂的那场戏(用了技术手段处理)。据导演透露,如果导演要求,乔治也会答应的。他太专注了,非常沉浸其中,仅仅是这一点坚定的进入角色,就令人感到非常动容和感动。
真实的历史上,这是一场令一代人筋疲力竭的战争电影,看这部电影时会明白——人们在废墟泥泞中挣扎了三四年,即便他们活下来了,也依然会对战争感到十分恐惧,这是一部关于想要回家,关于对朋友、战友的爱的电影。
为了致敬这样的历史时刻,也为了达到最好的效果,剧组都拼尽了全力,没有去抱怨什么,拍摄这一小段可能需要三周都滚在泥里,但当年那一代人可是三年都是如此度过的。
优秀的战争电影都是反战的,《》不仅从主题上反战,思想内涵上反战,让看到的观众都深刻理解战争的残酷和罪恶,他的拍摄过程也很反战——让参与其中的主创人员明白这个过程的残酷,这点很难得。
故事架构的难:导演祖父亲身经历加上真实史料
导演门德斯是一个葡萄牙和特立尼达血统结合的姓氏。
导演的曾祖父在十九世纪的时候移民到了特立尼达,随后年左右,在11岁时被送到英国上学,接着他就报名参了军,原因是学校里的朋友们都去了。曾祖父的个头很小(大概1.64米),他是一个很戏剧化,很有魅力的人,也很善于讲故事,所以最终成为了一位小说家。但不知什么原因,从来没有对他的儿子们讲述过他在一战当中的经历。
但后来他决定要给孙子们讲一讲,那时候应该已经70多岁、80岁出头了,坐在外面的门廊上,给自己倒上一杯朗姆酒,然后就开始讲故事。
在这些故事当中,就有这么一个——祖父接到了一项传递消息的任务。那时候的冬天,迷雾缭绕在两军之间的“无人之地”,雾障大约高1.82米。这也是军队派他去的原因,因为个头小,动作也迅捷,他可以隐藏在雾里,也是因为这个不可思议的经历,他获得了一枚奖章。自己还单枪匹马的抓住了10个德国士兵,就是因为他可以看到这些人的刺刀露在迷雾上方。
值得一提的是,在讲这些故事的时候祖父总是很自谦,从来不说自己多英勇——讲的大部分是自己能够幸存下来有多幸运。
但这些故事让导演萨姆·门德斯印象很深刻。就像祖父过去经常过度洗手,这也是创伤后应急综合征的表现:就是因为还记得战壕里的那些泥土,永远没法洗干净。导演门德斯正是通过这些细节以及言语难以描述的深刻印象,才创造出了这样一部优秀的作品。
不过这部电影不完全是导演祖父的故事,里面有很多故事片段来自于在帝国战争博物馆和其他地方做的研究。
例如那场树林里士兵们唱着歌的音乐会,就是来自在帝国战争博物馆读到的一段故事,上面记载了有人跌跌撞撞地遇见一队士兵在树林里,听其中一个士兵弹奏一架从法国农舍里弄来的钢琴。这个故事非常打动导演,后来就变成了树林里的那首歌曲。
所以这很难得——导演就是沉浸在战争故事的海洋当中,尝试找到那些合理,完整的故事。就像一个人最喜欢的战争电影和书籍一样,这是在真实的基础上虚构出来的东西。故事里的事实都是真的,但人物是创造出来的,就像《西线无战事》、《现代启示录》还有《拯救大兵瑞恩》一样。
没有(真正的)大兵瑞恩,但他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普通人,那些在无名墓园里沉睡的一个个不知道是谁的士兵,那些从公众记录中消失的人,他代表了他们真正经历过的事。
《》对现代的启示:不仅要反战,还要心怀信仰
《》是部“工匠电影”,创作团队们用艰苦卓绝的努力,精湛的技艺,完成了一次对观众心灵的涤荡,它当然是一部反战电影,但更难得的是:它对于信仰、对于人生意义的探讨。
在我们生活的时代,似乎已经不知道为别人牺牲有什么意义了。直白点说,现代的文化非常地迷恋自我。他不像曾经的那一代人,不论男女,他们都愿意为更伟大的事去牺牲自己的一切。为了自由和团结而牺牲——为了一个比他们自身更伟大的理念,为了他们的子孙后代能生活在一个更加自由的世界,这是现代人需要牢牢记住的东西。
这听起来确实有点理想主义,但如果作为一个讲故事的人,他做不到理想主义,那还能成为什么样的人呢?所以,我们要思考的不仅是,为什么要拍战争片,或者讲述关于战争的故事,还要想一想人们为什么要看这些?
在战争或者战争故事中,大家可以看到人被逼到绝对极限的状态,即便到了极限,他们依然坚定心中的信念,舍身忘我地朝前,很少有其他情况能让我们看到这种状态。在这部电影里,两位主角游走在生死边缘,这个边缘非常、非常窄,但他们都足够坚定。